石窟 林新荣/画

大日山之名久矣，弘治《温州府志》就有大日山记载：“大日山、丁固山、黄岙山、石步山，以上山俱在（瑞安县）广化乡。”而温州其他县市皆无此山名也。

我为什么特意指明这一点呢？因为民间传说永嘉大师的胞妹玄机就在大日山坐禅（也有人认为是他胞姐）。我们一直想知道她习定的石窟在哪里？

某一日，有人在大日山支脉石佛山发现了唐代的摩崖石刻，这消息令人莫名地振奋。朋友带我去时，我震惊于造型的精美与质朴。佛像虽经数百年的雨打风吹，依然清晰可辨，栩栩如生。三尊盘坐，一尊头像，一尊半身，面相端庄，简朴而庄严。可贵的是佛像间还刻了许多文字，可惜极为难辩。我的朋友说，瑞籍著名岩画专家陈兆复回瑞安省亲，就曾特意到此。他认为，这些石像有的刻于唐代，有的为元代，是目前在瑞安所发现的最高品质石刻。

我在心中暗暗吃惊。这些石刻虽然规模不大，也就几十平方米，却极为精美，我们的县志怎么都没有记载，他们为何人所镌，因何而刻，到底传达了什么样的时光信息？！

回来后，我用“大日山”三字在百度搜索，跳出一桩公案：“温州净居尼玄机，唐景云中得度，常习定于大日山石窟中。一日忽念曰：‘法性湛然，本无去住。厌喧趍寂，岂为达邪？’乃往参雪峰。峰问：‘甚处来？’曰：‘大日山来。’峰曰：‘日出也未？’师曰：‘若出则熔却雪峰。’峰曰：‘汝名甚么？’师曰：‘玄机。’峰曰：‘日织多少？’师曰：‘寸丝不挂。’遂礼拜退，才行三五步，峰召曰：‘袈裟角拖地也。’师回首。峰曰：‘大好，寸丝不挂。’”这是载于宋代《五灯会元》的一则禅宗故事。

翻译成现代文就是：雪峰禅师问：“你从什么地方来？”玄机答：“从大日山来。”“太阳出来了吗？”玄机答：“要是出来，就会熔化掉雪峰。”雪峰问：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“玄机。”（玄机古语意为黑色织布机），雪峰借机相讥：“你每天织多少布？”答：“寸丝不挂！”（意思是赤条条，来去了无牵挂）。玄机说完即行离去。雪峰说：“你袈裟拖在地上了。”玄机不由回头看了一眼，雪峰笑着说：“好一个‘寸丝不挂’！”意思说，你别吹了，做到心悟空相，如如不动哪那么容易！

这是一段有趣的文字。

两人互打机锋，寸步不让。在我看来，玄机赢了二局，雪峰赢了一局。但玄机最后一局是大输，两个人算是打了个平手。

这个故事我是早就知道的，印象还比较深刻。那么她修行的石窟在哪里呢？

第二次去时，朋友带我攀崖而上，几分钟后，在崖壁的上方，我就看到了两个大大的字：曹溪。字的上方，还有一个小石窟，此窟仅容一人盘坐。壁内镌了一个打坐的观音菩萨像，面目虽模糊，却不掩慈祥与亲切。这不就是玄机习定的石窟吗？！我问朋友，山下的山溪叫曹溪吗？朋友说，当然不是，“曹溪”是禅宗圣地。这个我当然知道。它以六祖惠能演法而名扬天下。那么在这个山坳里，突然出现“曹溪”两个字，是什么意思呢？好在我在摩崖中找到一些片语，其中的一则是这样的：“世尊拈花宗旨始自迦叶，传二十八祖达摩禅师……逐传我师高峰妙禅师。”那问题来了，高峰妙禅师是谁？继续百度：高峰妙禅师为宋代僧人，十八岁修学天台教义，世称高峰和尚。他注重自身内在的修证，常不住官寺，喜结庐庵居，隐于山林。简直是天衣无缝。当然，镌刻者的意思是，此地为曹溪一脉，高峰妙禅师才会踏步而至。但温州历史上属曹溪正脉的名僧，首推玄机兄妹，难道这里也是他们的修行之地？

我试着在小洞窟中坐了一下，一人盘坐绰绰有余，我不由有些痴了。谁人在后世打造出了如此丰富的宗教文化，又因何故被俗世所遗忘？以致近十余年才被重新发现？

玄机，俗姓戴氏，瑞安帆游人（今属瓯海），永嘉玄觉禅师之女弟，温州净居寺祖师。于唐先天二年(713年）五月初八日，倒立而化。玄觉喝曰：“汝生也颠倒，死也颠倒。”乃仆。殡后，一夕大雷电，柩忽不见。越二日，有自大日山来者，云是夕空中有箫磬声，机之柩已厝峰山岩窦。

历史有时扑朔迷离，特别是宗教文化，他（她）们或被神化，或被幻化，但无论如何，这是个值得纪念的瓯越文化名人。

越一日，我终憋出一首诗：

“僧寮空有晓莺啼，云绕孤峰心向西。尘梦还醒月虚影，世人争谓小曹溪。”

以记一游。

作者简介：林新荣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，中华诗词学会会员，中国楹联学会会员，瑞安市作协第六、七届主席，瑞安市作协名誉主席，瑞安市第六轮，第七轮拔尖人才，首届四个一批人才，瑞安市文联兼职副主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