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于吴之翰,我们一般都定位为“瑞安女学第一人”,他在瑞安自费首创毅武和德象女子小学,开浙南创办女校风气之先;此外,大家津津乐道的是他的号“八憨老人”,其所筑的亭、台、楼、阁、社、园、池、桥八处建筑,全部冠以“憨”名。然则,作为瑞安的一名爱乡爱民士绅,吴之翰与飞云渡改良也有很大渊源。
古话说:走遍天下路,最怕飞云渡。飞云江作为浙江八大水系之一,自古以来就是浙闽的交通要津。但是飞云江江宽流急,宋元以来经常发生暴风覆舟溺人事故。特别是到了清朝的中后期,由于渡船年久失修、渡夫谋私超载,情况更是每况愈下。清朝的余国鼎就曾作《云江覆舟自叹》一诗感慨道:江豚夜吼沧波底,长江骇浪如山起,伤哉数十同舟人,一时都作波中鬼。此外,渡夫也凭借天险,恶意勒索旅客,导致民怨颇多。对此种情形,吴之翰是怎么想的呢?我们翻阅他的手稿,1904年农历十一月二十六,也就是1905年的元旦这一天,他写了一首诗叫《元旦临江有感》:“飞云古渡立多时,自恨无才悔也迟,沧海茫茫谁似觉,春江水暖鸭先知”。本来飞云渡之事是公事,吴之翰却是“自恨无才”心茫茫,爱乡爱民之情如此切切。
思想决定行动。于是乎,吴之翰行动起来了,1905年8月倡导创立飞云江义渡改良会并任会长,以打蓝脸、得罪人的敢作敢当,以披荆斩棘的勇气整顿云江渡。吴之翰曾义愤填膺地写道:“可恶矣!义渡司事世袭依然,而无故因他人之溺,强设义渡改良会,以更张之。可恶矣!闽浙商旅之露立候潮,妇女老弱之冒雨呼渡,何关利病,乃强建待渡亭于飞云江北岸。可恶矣!南埠虽隘,近江士绅履险如夷,乃强筑大码道于飞云江南岸。可恶矣!轻船重载数百年,义渡夫之特别权利也,乃创设轮渡以杜绝之,致老渡夫优利顿失,棘手无策。”“可恶矣!可恶矣!可恶矣!”,这足可反映吴之翰的疾恶如仇、侠客之风。
多年之后,改良会的会员王烈回忆说:“忆斯会之立发现于吴君之屏一人(即吴之翰),初禀成立时列名者不下数十人,或投票或圈选或公举颇极一时之盛,后则寥寥无几矣。一以此会全任义务,绝无权利可言,加以稍一整顿动辄招怨。二以会员中有自请出任值年者有拟,总揽帐务以值年司事为备员者。三以吴君秉性倔强,凡遇动作独行独断,不议于众不谋于友,非笑怨傍概置不悯。”会员陈寅也说:“(吴之翰)故十年来奔走地方,日不暇给席不暇暖,一世俗詅嚣嚣集矢而所持不易,平生亲旧纷纷离异,而所守不移。”飞云义渡改良,必定会斩断不少人的利益链,让多少世袭罔替的事也成为过去,是得罪人、被人记恨的事。但从当时会员的描述,吴之翰大有“虽千夫所指,吾独往矣”的豪气。
到了1915年,吴之翰费十年之功、终有所成,他快意总结说:“一永无世袭司事,二永无义渡房,三永无义渡书,四按隅轮选司事,五每届考取渡夫,六拆毁障碍饭摊 ,七建筑北岸待渡亭,八推广南岸大马道,九设立轮渡概免义渡船钱 ,十建造石像纪念伟人功绩。”可以说,飞云江义渡改良,从制度改良、基础建设,到周边管理,基本上都涉及到了,确实非常不容易,没有定力和毅力是很难完成的。这里我们讲一下北岸待渡亭,为什么建这个亭呢?因为吴之翰见“待渡无所,严冬酷暑,雨夕风晨,妇人孺子亦皆露立江头,艰苦万状”,爱民之心使然。待渡亭的对联也是蛮有意思的,叫做“少住为佳,看南浦飞云,西山雨巷;请君快渡,趁一帆风正,两岸潮平。”时过境迁、精神流传,现在瑞安的小马道茶亭,也是爱心伏茶供应点,这里的伏茶配方比较特别,除了夏枯草、金银花等常用药材外,还有藿香、山楂、陈皮等,据说就是吴之翰当年向禅师求得,一直沿用至今。
改良飞云渡,吴之翰有两个偶像,一位就是宗义和尚,另一位就是知县阮祥藻。他说:“僧宗义必定成佛,阮祥藻实在是官。”早在1731年,天王寺僧宗义捐寺田100亩,又募田30亩,共成渡船40只,分泊南北两岸,并议定每船定额载30人,载货1担算1人,每人每渡收渡费一文,作为渡夫工夫食钱。吴之翰认为宗义和尚是飞云义渡的宗师吧,他评价宗义说:“于是吾邑飞云江始有义渡之名,而千秋百世永享一僧之福。”而阮祥藻呢,原是平湖主薄,后任瑞安县丞、知县。吴之翰这样记载:“公任县丞时,一日因公渡江,亲见义渡夫留难勒索,目击心伤,即欲整顿权苦莫属,昼夜彷徨,忧形于色。适是秋奉命代理瑞安县知县,遂决计改良”“呜呼!官如阮公,不负民不负商,即不负国.称曰父母诚无愧色,是真改良义渡之大伟人。”吴之翰与两人心心相惜啊!
到了1915年,飞云渡改良既遇到了新的瓶颈,也可以说有了新的机遇。我们看看当时的瑞安知县林为的《出示晓谕事》:“据义渡改良会主任吴之翰,通济公司经理人项湘藻等,禀称本邑飞云江渡,创自天王寺僧宗义。日久蔽生。清同治间,知县阮公祥藻,大加改良。勒石建亭行旅庆便。光绪间渡夫又以重载失事,溺毙多命渡客寒心,地方哗然。翰等乃倡立义渡改良会。”吴之翰自己这么说:“本会主任建筑南岸大埠告成。此埠狭隘异常,货客拥挤,坠入泥涂者时有所闻,地绅竞议,改筑以经费浩大,屡议屡辍,光复之初,曾禀县出示,将该埠江头筑城旧石,留作此埠以节经费在案。去年突被人私行拆毁,片石无存。本会主任愤甚,辄于三月十九日动工开筑,初拟筹捐集款后,以早禾登场。工程宜速,捐款遥遥无期,不得已强与轮渡公司合筑,各出大洋三百五十元经营数月,始克告竣。”此后,飞云渡“鸟枪换大炮”,由“民用木船”走上了“西洋式轮渡”的道路。
最后,我们再看看吴之翰写给宗义和阮祥藻的诗。《崇拜宗师天王寺名僧宗义》:天王喆彦仰名僧,公泽宏敷得未曾,客喜星槎天上坐,洗心斋拜佛前灯。《景仰阮公云间阮公祥藻》:争传绶纽不为荣 ,欲绍芳名媲阮公。恭俭温良留雅化,锦山濂水仰高风。“宏泽乡里、高风亮节”,这难道不是吴之翰自己的写照吗?
来源:瑞安日报 作者:吴金和 吴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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